簡知皺著眉頭，猶自不肯相信，問道，“你這功法當真沒有問題？”

陳煥春哈哈大笑，說道，“枉你也是修行之人，連自己的內心都不敢面對，連什麽才是真實的自己都不知道，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？承認吧！這就是你！”

簡知摸摸自己的臉，突然笑了，說道，“如今我也算是死了一次，能夠再活一次，已是老天眷顧，至於模樣...其實並不重要。換一張臉，換一個人生，豈非也是一種幸事？”

陳煥春冷笑一聲，說道，“好一個換字，明明是真我本相卻又說什麽換字。你幹脆將自己的名字也換了，也不叫什麽簡知，隨便叫什麽名字都好。”

簡知不以為意，說道，“先前險些被你騙了，所謂真我本相，怕也不是不能改變的吧？如今的我，或是這般模樣，但若有一天我的心境變了，想來這面貌也會改變幾分。是也不是？”簡知看著有些差異的陳煥春，又接著說道，“至於姓名，本就是一個代號，若非因為它是我師父起的，便是改了，也沒什麽。”

陳煥春皺眉看著簡知，搖搖頭，說道，“你這人...道不像道，魔不像魔，好生令人難以捉摸。你自家如何，那是你自己的事，原本與旁人也是無幹。只是像你這般，說起自己的姓氏也不在意的道門中人，卻也少見。不知道你這樣的人，心裏可有敬畏之物？我魔門行事或許有些不同，但於道之一途，也是心心念念。”

簡知驚奇的看著他，奇怪的問道，“道？你們魔門的道不就是自己嗎？你們為了自己，便叫做道，怎地我為了自己就成了沒有敬畏了？當真好生不講道理！至於姓氏...給予我姓氏的人，我既未見過，也未承過他們的好處，對於他們給予的性命，我也並不如何感激...若是沒打算養我，幹嘛又要生下我？”

陳煥春又搖搖頭說道，“此二者看似相同，其實不然...”

簡知冷笑一聲，說道，“你差不多得了，這些不過是稱呼上的不同，換一個名字便顯得很了不起，其實拆開來還不是一回事嗎？就像是金錢美女權勢聽起來很低級，可若是換成事業愛情抱負便顯得很是高大。可歸根結底，還不是一回事嗎？”

陳煥春頓時目瞪口呆，心中隱隱覺得不對，可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，便搖搖頭說道，“你這人，太過無趣，與你不說也罷。你還是離開吧，這些日子，你學的也差不多了，我也沒什麽能教你的。”

簡知點點頭，卻還是有些奇怪，“你便沒有想要我做的事情嗎？”

陳煥春搖搖頭，猶豫了一下覆又點點頭說道，“事情自然是有的...”說著，神色間有些糾結之色。

簡知眉頭微皺，神情有些不快的說道，“怎地，你以為我做不到？”

陳煥春急忙搖搖頭，連忙否認，說道，“昔年我也曾留下一支後人，只是魔門行事自私自利不念舊情，生怕發生意外，便將他們置於外地，未曾修行更未曾入門。你出去了，還請幫我去看上一看，若性命無憂便是困苦一些，也只當不見。只若是性命有危，無論如何，還請救上一救。”

簡知這才發現，自己傷好了之後，陳煥春的氣勢其實已經漸漸的沒了，此時甚至有些討好畏懼之意。心中有些啞然失笑，卻也有些佩服，若是易地而處，自己是他，不論如何都不可能像一個小輩低頭。而此人卻是做得熟了，自然而然，甚至自己到了如今才發現。

不過他在擔心什麽，也是明了，一則是怕自己報覆與他。二則是長時間的相處，必然猜出了自己身上也有天書，只是實力弱小不敢來問自己，生怕自己生出貪心，將其本身的也掠奪了去。

簡知看著他，忍不住的說道，“你們魔門中人，都會如此顧念自己的後人...”神色間竟是有些羨慕之意，所羨慕的自然不會是眼前的這個人，而是他口中的後人。

陳煥春說道，“百年間，我倒也並非是全無所獲，所得有二，一者是玉湖心經，二者是我已經漸漸明白，自己落到今日這般地步，雖不是咎由自取卻也是一種必然。便是我沒有經歷過這些，功法本身也會讓我生不如死。”

“歸根結底，是因為我的眼界太短，只能看到眼前，是我的心太小，只能容納現在，也是我膽子太小，不敢回首過去。直到這番折難之後，方才明白過來。”

“這一切，不過是因為我低估了那些曾經懷著功利之心讀過的書。本以為那些只是沒用的東西，卻沒有想到，它們已經像是一顆顆種子一樣，悄然之間已經生根發芽。若我能回過頭去看看，定然也能發現，可惜我沒有。”

“任憑它們生長壯大而不自知，甚至直到它們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我，還是沒有回頭去看，以至於兩種沖突越發的嚴重。照此下去，走火入魔也不過是遲早的事。”

簡知心中詫異，問道，“既是如此，只若是你想得明白了，卻又如何表現得像是一個怨婦一般？”

陳煥春此時臉上的表情有些詭異的平和，神情淡然，像是一個修煉有成的道士。與先前的樣子判若兩人，一瞬時恍惚之間給人一種詭異的錯覺，仿佛先前的只是一個錯覺，如今的陳煥春才是真實的陳煥春。

陳煥春淡然一笑，說道，“只因我需要一個借口要讓自己堅持下去，心裏明白卻不能承認，這算是一種自我欺騙吧！否則，一旦自己接受了這個原因，失去了仇恨，沒了堅持下去的理由，離死也就不遠了。從來修煉容易修心難，這心一旦懈怠了，遇見艱難不是躲著也是隨波逐流。”

簡知更是不解，這後果既是如此嚴重，此時說出來難道便無礙了？於是便問道，“既是如此，你為何要說出來？”

陳煥春淡淡的笑了一下，說道，“我可以不說，你也可以放過我，只是，你當真會放過我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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